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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需要什么样的文学作品

1999-05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□本报记者 陈洁 我有话说

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,小红帽和大灰狼,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,说了谎话鼻子会变长……儿童文学是个如此美丽而纯净的世界,以至于毕淑敏带孩子时曾说:我迟迟不愿引导她接触童话以外的文学,我愿她的世界永远是美丽明快的,像海的女儿的歌唱。

历史上留下过很多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,中国的有张天翼的《大林和小林》、《宝葫芦的秘密》,叶圣陶的《稻草人》,张乐平的《三毛流浪记》,叶永烈的《小灵通漫游未来》,孙幼军的《小布头奇遇记》,还有什么马兰花、神笔马良、鸡毛信,都是一代人的故事。外国的更多,科洛迪的《木偶奇遇记》,凡尔纳的《海底两万里》,拉格洛夫的《骑鹅旅行记》,王尔德的《快乐王子》,马克·吐温的《汤姆·索亚历险记》等等,很多已成为文学经典作品,至于安徒生、格林兄弟、普希金的童话,更是耳熟能详。

那么,当代中国的儿童文学现状如何?我们的孩子又是在怎样的文学背景下成长的呢?

在文学大家庭里,儿童文学作家是不被重视的一群,但依然有不少人执著于儿童文学的耕耘,这从出版界就能看出。

最出名的是被誉为执儿童文学牛耳的春风文艺社的《小布老虎丛书》,出书花样也多,如陈丹燕的新作《我的妈妈是精灵》,书中配了十多幅她女儿和同学的摄影作品,文字是童话般虚幻空灵的,图片却绝对纪实真切,给人亦真亦幻,不知身在何处的梦幻感。再就是最近浙江少儿出版社的《中国幽默儿童文学创作丛书》,高举“幽默”大旗,应者云集。北大中文系教授曹文轩说:幽默不是风趣,更非逗笑,事实上,幽默属于悲剧的范畴,同时是一种机智。他不赞赏当下一些人造痕迹重、实质上缺乏智慧的“搞笑”,但浙江少儿社这套书中有些确是得了幽默真谛的。首都师大教授金波、浙江师大中文系主任方卫平等对这套书也评价甚高。还有正赶在今年“六一”出来的学苑出版社的《郑渊洁十二生肖童话丛书》,市场前景很好。

记者在采访中首先找到了中年儿童文学作家的中坚分子之一梅子涵,他说,现在其实是建国以来儿童文学发展最繁荣的时期,有一批作家写得很辛苦也很认真。但他认为还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:我们对儿童文学的认识有待发展。什么样的儿童文学才是好的文学?他以为应该“富有想象力和幽默感”,儿童文学可以是教化(教孩子做人),也可以只让人快乐一下,但不管怎样,关键是有趣。的确,你不能空洞地教孩子辛勤劳动是美德,但唱起“马兰花、马兰花,风吹雨打都不怕,勤劳的人儿在说话,请你马上就开花!”的歌来,孩子自然会被勤劳的美丽和神奇打动,因为如果他懒惰,花儿永远不会开!梅子涵很重视文学的教育作用,他说:你若要教孩子机智和勇敢,就读那个小白兔的小说吧:妈妈每次出门都让小兔子锁上门,回来时唱:“小兔子乖乖,把门儿开开,妈妈要进来。”小兔子才开门。有一天,大灰狼也来了,也唱:“小兔子……”儿童文学能教给孩子的很多,包括说假话鼻子会变长,但也有适得其反的,孩子也许会以为偷东西吃是件美死人的事,因为能飞到月亮里去。

说到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的科学文艺奖和寓言奖连续三年空缺,梅子涵认为无所谓,事实上文学奖分得那么细就没必要,一种文体是会发展会消亡的,文学有自己的发展规律,新的文体产生,旧文体淡化、消亡,中国文学中本来就没有寓言,硬从国外引进,发展不好,灭亡也无所谓,“就像现在科技发展了,谁还用半导体收音机呢?”梅子涵对自己的大部分作品都满意,像80年代写的短篇《课堂》、《走在路上》、《蓝鸟》、《双人茶座》、《我们没有表》等,还有最近的几个长篇《儿子哥们》、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》。他一直写得很努力,也很有信心,他说儿童文学很难,并不是别人想象的把句子写简单一点,口气像小孩子就成。

“六一”节,上海少儿出版社将推出秦文君的《女生贾梅新传》。记者采访她时,她要求一天或半天的时间准备,并拟了个简单的草稿,这让记者感动,她显然是个认真谨严的人,一如她低缓沉静的声音。她认为好的儿童文学是“用单纯有趣的形式讲述人类永恒的道义、情感”。而儿童文学创作的三大法宝则是理想色彩、幻想色彩和游戏精神,它们是一个比一个难达到的境界。她对这次科学文艺奖空缺表示遗憾,连她自己都喜欢读好的科幻小说,可惜没有。秦文君的创作计划包括:初中系列8本书,包括已出的贾里、贾梅和他们的朋友,他们的新传,以及今年年底和明年出的两本书,从初一到初三。再写一个小学系列8本书,有《淘气的日子》、《开心女孩》等。她现在已写了30多本书,她计划一共写50本。记者问,现代孩子是视听的一代,爱玩电脑爱看卡通图书,这会不会妨害他们对纯正文学的欣赏?她很有信心地说:阅读是需要也可以培养的,要用好的有吸引力的文学来培养,让他们发现阅读是愉悦的。重要的是要有好作品,儿童文学的重要在于它为整个文学培养后备军,孩子从小养成阅读和欣赏文学的习惯,以后文学才可能进入他的视野。秦文君就这样培养自己的孩子,在“小文君”两三岁时,她就把孩子能看的图书从书橱上取下来,放在孩子能拿到的地上和小凳子上。到后来,孩子要看什么书,就会自己爬到书橱上去。现在她读5年级,已经读莎士比亚了。她是她妈妈的骄傲,在女生贾梅之上。

孙幼军是当年儿童文学作家中的“老字号”,65岁依然笑声朗朗,让人记不起他曾是外交学院的教授,只记得他从小的外号“孙猴子”。他的一些文字是写给他外孙毛毛的,他带了毛毛3年(从1岁到3岁),因为毛毛怕鬼,所以写了《毛毛和大鬼》,说世上有鬼,但和毛毛一样,光屁股蛋儿穿小裤衩,见了毛毛就凶巴巴地要棒棒糖吃。后来毛毛和大鬼成了朋友,毛毛不听话阿姨打他时,大鬼还帮他的忙……孙幼军说着自己笑起来,或许是想起了那段天伦之乐的日子,要是毛毛后来没随父母去美国定居,或许孙幼军还能接着写一串毛毛的故事呢!

孙幼军对儿童文学的教化作用大加贬斥。他干脆地说:孩子需要文学,小孩跟大人一样,都是人,都需要欣赏文学。成人看小说看改编的电视剧,谁想过这是要去受教育?为什么一到孩子问题就来了?这涉及到儿童观的问题,你是承认孩子作为人的存在和需要,还是认为孩子只是个有待填充的容器!孩子有很多别的机会接受教育,而文学是用来欣赏的,不是用来教化的。另一方面,文学又有特殊的教育功能:第一是想象力的培养。儿童文学是最要发挥想象的文学样式,不是树叶反射光,是太阳精灵在叶子上跳舞;太阳是男的,月亮是女的。第二是培养幽默感,幽默是智慧,是乐观精神。人在将要上绞刑架时,甚至都可以幽默一下(虽然是黑色的),因为台下有那么多人围观,那么,“哼,如果没有我,你们这么多人什么也干不成!”还有就是语言和表达能力的教育。这一点很重要。孩子正在学说话学习表达的时候,儿童文学和语言随意性大的成人文学不一样,它一定得用规范的语言,而孩子就在阅读中学了语言。“有的家长不明白,逼着孩子作什么《语文作文200题》,却不让看好的文学作品。语言不是理论,学什么主谓宾、介词副词形容词没用。多看文学书,对语言文字就有了感性,写东西就是有词,事情就是能表达清楚。”也正是因为这一点,孙幼军写作非常注意语言规范和用词。儿童文学是写给儿童看的,就得让他们看懂,比如他想说谁谁很“寂寞”,可孩子能懂这个词吗?就得绞尽脑汁想个孩子能明白的词,孙幼军写作时常为这类问题费琢磨。

说到儿童文学的教化功能这个问题,北京师范大学教授、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副会长浦漫汀也说:儿童文学可以分为很多种类型,过去我国的儿童文学以教育型为主,从本世纪初诞生起就一直背负着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负,具有过于强烈的使命感,像《三毛流浪记》这样优秀的作品,也是以凝重沉郁的格调为主,其实更多的时候,文学是一种愉悦轻快的艺术欣赏,教育应该只是附带目的之一,培养艺术感受力和审美能力才是儿童文学的要旨。儿童文学是文学,不是教科书。金波也认为:我们这个民族太正经,太把事当事,太习惯于板着脸孔正襟危坐地教训人,这使得我们民族和我们的文学都无法达到游刃有余的境界,这很可惜。

另外,孙幼军认为儿童文学是“写给儿童看的文学”,而不是“写儿童的成人文学”;是孩子看世界,而不是大人看孩子。像什么“一双小手”就不对,孩子可不认为自己小,他看自己一双手还蛮大蛮有劲的。孙幼军文革前的《小布头奇遇记》,近年的《神秘的大鸟》、《怪老头儿》、《漏勺号漂流记》等,都是百读不厌的好文字。姜还是老的辣!

皮皮鲁、鲁西西、聪明勇敢能斗猫的小老鼠舒克和贝塔、大灰狼罗克……它们在孩子中几乎无人不晓,它们共同的“爸爸”郑渊洁很是传奇:他小学没毕业却成了著名儿童文学作家;一个人独立支撑《童话大王》达15年之久,使《童话大王》成为目前国内发行量最大的儿童文学月刊;他让自己10多岁的孩子呆在家里请人教育,拒不接受公共的教育体系。可能这些行为和他的文字一起表现了他对孩子的理解。很多孩子给他写信,山东某县的一个女高中生向他诉苦说,学校要求她们女生每年做1到2次B超,因为她们是“育龄妇女”。郑渊洁在《童话大王》上发表了这封信并予以斥责。另外还有一个不满学校僵化教育的小男孩,跑到北京来一定要见郑渊洁,后来由他某本书的责编代他收容了这个小男孩,供了孩子几天吃住,好歹跟孩子家里联系上把他接走了。郑渊洁今年3月正式授权学苑出版社出版其早期代表作《十二生肖系列童话》,十二个不同形象的小动物生动有趣,尤其难能可贵的是涉及社会生活广泛。正如孙幼军所言,看这样的文学,不也是受社会化成长的教育吗?

毋庸讳言,儿童文学在现在多数儿童生活中所占的比重是小的。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的博士生刘先生是一个10来岁小女孩的父亲,他说他的孩子从小就迷电子游戏、迷芭比娃娃,看的书也是电脑卡通连环画,里面画的女孩一律眼睛比嘴大一倍,脚比身子长一倍,男孩一律头发遮住一只眼,十指纤细。可孩子爱看,什么机器猫、灌篮高手等等。刘先生一方面主张让孩子看爱看的,一方面也认为当前儿童文学创作不尽如人意。他认为美感是最重要的,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应该是真善美的、符合儿童心理、激发孩子想象力、滋润心灵、陶冶情操的。他认为现在的儿童文学写得不好。

师大附中高二的白鹏飞说:“我挺喜欢看书的,这两年热的书我都看了。开始看郁秀的《花季·雨季》特激动,后来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。小学生、初中生、高中生写的书多了,我看跟我写的那些日记也没太大区别,赶明儿我有关系也去出本书,只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钱。那些大人写的东西更腻歪,那语气就像哄弱智孩子,谁比谁傻呀?他们写的那个世界根本就是他们瞎编的,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世界。”看来,儿童文学创作还有与儿童脱节的现象存在。不管怎样,正如孙幼军所言,儿童也需要文学,就像大人一样,我们和孩子一起期盼着更多更好的儿童文学作品出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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